從小我就知道阿偉家裡不錯。
爸爸西裝筆挺,媽媽高跟鞋叩叩作響,整天講些「品質生活」這類聽不懂的人話。雖然不是什麼科技業高管、也不是金融圈的大鱷,但日子過得比我這種呼吸都嫌太吵的人滋潤得多。
大學之後,阿偉突然飄去英國念書。照片裡的他,一會兒在泰晤士河旁喝咖啡,一會兒在古堡前曬太陽,偶爾還跟金髮妞自拍。我以為他家大概中了什麼英國移民彩券,畢竟世界上總有人活得像廣告。
上禮拜我們碰面,隨口問了問,結果阿偉輕描淡寫地說:「喔,我家以前是地主啦。」
地主。
這兩個字像蒼蠅一樣在我耳邊嗡嗡作響。
原來人家首抽就是SSR級角色。
他說,小時候家裡開碾米廠,農民買不起米就抵押土地,抵一抵也懶得贖回了。等到市政府一聲令下,「重劃!」,他們家的地就從種稻轉職成蓋豪宅。
一個建案分回20到40間房子。
而且,阿偉還補了一句讓人想拿湯匙敲自己太陽穴的話:「只是其中一個建案啦,哈哈。」
只是。
只是。
我聽到自己靈魂從小套房的牆角滾下來,撞到電風扇的腳架,發出微弱的嗡嗡聲。
是啊,有人一出生就是房產富翁,有人一出生就是房間裡最涼的東西是電風扇。
我拎著我那台吱吱響的破風扇,坐在六坪套房裡,默默滑開手機,搜尋了一下——
「首抽運太爛可以退遊嗎?」
Google回答我:「人生無法重來喔。」
於是我繼續坐著,聽著電風扇像喘不過氣的老人一樣呼呼作響。
想著阿偉未來的豪宅,想著我還要付的下個月房租,想著哪天風扇壞了是不是也該跟著一起報廢比較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