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也是連續劇裏常會出現的橋段,
特別是久別重逢。
重逢的場面,
一定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然後多數會是盡棄前嫌,重歸於好的戲碼,
這樣才會讓觀眾印象深刻,
而且極富教育意義。
但這樣的事,
現實裏不會那麼容易出現,
久別,必然會有情疏,
要一見面就擁抱,我實在難以盡信,
至少,我就是。
不知是否我有點偏激,
但我的人生就像連續劇,一點也不假,
所以對於連續劇,
總是抱以懷疑的心情看著。
父親和我,有一年多不見,
那一段日子,
我幾乎忘了他的長像,
那我的父親究竟到哪裏去了?
這我不忌言,
事實上,他服刑去了。
罪名是?
妨礙家庭。
這個名詞我小學一年級就明白了,不用老師教,
因為判決書上就是這麼寫的,
我偷偷看了那一封放在母親桌上的法院通知信了。
那也是父親咎由自取的,
這麼說或許有點無情,但小學一年級的我,
想法就只是這麼單純,
根本還不明白所謂人世間的人情故理。
父親服刑的日子,
我總是對人交代不清他的行蹤,
特別是老師問起的時候,
特別是當著其他小朋友的面問起的時候,
那時,
我就學會了裝傻。
我那時候,
常覺得那個老師實在很多嘴,
而且需要再教育,
小朋友一次沒說,兩次沒說,
他就應該要了解小朋友是有苦衷的,
偏偏他還一直問,問到我都想逃走,
不及格的老師,需要再教育,
但那時的師資培訓,
老制度下,就是以教育為主,知識傳授為規,
根本沒有什麼兒童心理的訓練,也怪不得他。
我還記得,
那時候,一開始母親還騙我說父親出差去,
其實我早就知道父親去哪裏了,
我也裝呆,裝作相信她的話,
其實,被騙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後來母親才告訴我實情,
還怕我會受傷害,
但聽了之後,我卻沒有太大的心情表現,
不知道她是不是覺得我是個無情的小孩,
母親還硬逼著我寫信要給父親看,
但我,卻擠不出什麼字,縱使我拿過作文比賽的第一名。
而去探監,
是對小一的我相當衝擊的一件事件,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監獄裏,
在我小學一年級的時候。
但我,卻沒有什麼記憶,
或許,是我潛意識裏選擇將它給遺忘了吧,
唯一有記憶的,
是玻璃窗後父親的臉。
但父親歸來的那一天,
我卻記憶深刻,
三十年來,一直都想得起來。
父親歸來的那一天,
我和母親是在外婆家裏,
為什麼會住在外婆家裏?
其實也是因為家裏實在不能住人,
一來是鄰居異樣的眼光,一來也是那隻狐狸可能會來鬧事,
所以才不得不這麼做。
那一天中午,
父親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
完完全全地,
是出忽我的意料之外,因為母親完全沒有事先告知過我,
所以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但那瞬間,
我的腦海裏卻閃過過往的種種,
過往種種父親的身影,
有一種無法把眼前的父親,與腦海裏的他順利疊合的印象。
母親推著我去父親身邊,
我卻有種抗拒感,一直往母親身後躲,
為什麼會躲?
我也不是很明白,
我只覺得,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個披著父親外皮的陌生人,
就像小紅帽裏的野狼一般,
那是種很怪異的心情。
母親她哭了,
但卻也原諒了父親,
因為她幫著父親又開始了新的事業,
但卻也因為父親在不同的城市重新的開始,
讓我除了見不到父親,也同時見不著母親。
常常晚上是我和哥兩個人,
他國中,我國小,
放學後他會從自助餐包便當回來吃,
早上也是各走各的去上學。
這樣的日子,
或許有些孤單,
但我卻不覺得難過,
因為,與先前比較起來,
現在,至少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訴別人,
我的父親在哪裏,
特別是在明白了母親已原諒了父親。
長大後,我一直覺得,
婚姻本來就不是完全的保証,
總會有倦與怠的時候,
也許也會有離異的念頭,特別是現代女性經濟獨立的現況下,
但一旦有了小孩,
小孩的想法就是考量的三分之一,
不能自信地以為一個人就能好好地把小孩給帶大,
因為小孩需要的,是雙親的家庭,那是心理層面的滿足,
但同時要小孩將情感由一個男或女人,轉移到另一個,
想必,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吧。
為人妻,不易,
為人夫,亦難,
為人母,是挑戰,
為人父,是責任,
而為人子女,卻同時需為人父之子女,與為人母之子女,
既要叫爸,也要喊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