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空洞的家

以前
在花蓮縣
農業社會還是基礎的時代
我的父母都是公務員
住在類似公家宿舍的社區裡
我們每天一家人都是圍在一起吃晚餐
假日不是鄰居到我家或是我們去鄰居家
媽媽與鄰居的長輩大多聚在廚房
不是弄些饅頭就是包餃子等等
一邊作午餐一邊聊天
午餐總是會有一些非常道地的家鄉菜或是拿手的私房菜可以大吃一頓
(雖然小朋友吃不多….)
爸爸與鄰居的長輩總是在園子亭下泡茶話當年
午餐時
會飲酒作樂
餐後還會摸個幾圈或是吟詩作對
小朋友的我們
總是玩到天昏地暗
那時也沒什麼玩具
只有現成的蟲林花草可玩
日子真是快樂
尤其是回到家一定看得到兄長弟妹
更可以繞著媽媽喊餓
有時會纏著父親玩
家
給我最初的印象是如此
逐漸長大後
社會變遷成工商社會
父母退休
兄弟姊妹各有所歸或是各自東奔西飛
一家人要聚在一起時間越來越少
有時連傳統節日
不是那位在國外
就是那位因為公司趕工要加班
連我們的下一代都有藉口
可能是去補英文
再不然就是去學校參加什麼活動
下一代也許見了面
還會忘記該叫我的稱呼
甚至不認得我是誰
這讓我感覺
家
已經不再那個最初印象的家
父母離世後
社會再變遷成了資訊時代
就算沒回老家一聚
平日在自己的家
簡直就像是回到旅館飯店一樣
下班時分
老婆來電
說要加班
或是我打電話給老婆說
晚上有應酬
等等情形
往往這一個月
夫妻要碰到面坐下來喝杯咖啡的時間都沒有
不是回到家梳洗後
倒頭就睡
另一半隔天因為要趕什麼事而早起
演變成三餐都各自處理
一個月內幾乎要在一起吃頓飯都是困難的事
後來
我被派駐國外
與老婆越來越遠
小朋友一年能看到我整個月獃在家中
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過一陣子
回國了
想說至少還有彌補的機會
可是老婆卻被調去別的地區上班
我們努力賺錢栽培下一代
小朋友上課補習的時間比他睡覺的時間還要長
長到想要抽個空看個卡通玩個遊戲的時間都沒有
更何況是我們這種為人父母的時間
最多也只剩下接送的那時段
小朋友是長高長胖
除了撥個空打個手機問一問
能陪伴他們成長的時間真的很有限
這樣子
莫然回頭
驚覺人生已過半百
何其可悲
家
成了回家睡覺的地方
家
成了回家看留言的地方
家
成了回家換洗髒衣物的地方
家
成了回去盥洗的地方
家
成了成堆的物品庫房
家
成了亂七八糟不再像是那個最初印象的家
家
再沒有家的感覺
那個有父母有親人的在家等著你我一起吃飯的感覺也消失了
那個夜裡幫孩子蓋被子的感覺也無從著手了
那個……
有太多東西
就不知不覺隨著生命流失而消失
家
變得沒有意義
於是
我沉思
我結婚幹麻
我沉思
我要下一代幹麻
我沉思
我要那麼忙碌幹麻
我沉司
我縮衣節食購置不動產還真慘
那名義上是我的家
然而
裡面的幸福早已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