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其實斷斷續續唸著叫我看看這本。但我好奇歸好奇,自有書看不完,這本又絕版的情況下就一直沒有去圖書館借回來用還書期限威逼自己看。

但這回終於好奇程度高到去預約了,也借回來了。就趁記憶還在留點紀錄。

必須說不是每篇都看懂或喜歡,有些篇章更是分不太出到底是散文還是小說,尤其是寫「一個白人女子在日本交男友,雙方都在談某種象徵性或人設性的『我覺得有一場絕望的戀情很帥/符合我人設,所以就假裝自己在談戀愛吧』的戀愛」的那幾篇……

總之這邊就挑我比較有興趣,還有跟童話重述比較有關係的來說說:(沒有要避雷,在意的朋友請慎入)

V1. 煙火


紫夫人之愛
比馬龍和伽拉忒亞故事的日本操偶師黑暗版本?雖然叫紫夫人但和紫之上或源氏沒有關係。但或許和漢尼拔的養母有一點?

穿越森林之心
重述亞當與夏娃的墮落?跟前面收錄但我沒想到什麼心得要寫的〈劊子手的美麗女兒〉,都是虛構封閉異國村莊中發生的故事。

但劊子手的村莊與村民刻意設定得醜惡而令人不快,森林之心的村莊卻是純樸甜美的伊甸園再世。

然而村人傳說中「那棵樹的果子毒得可以殺死整村的人」,所以感覺設定伊甸園就是要讓它在「我看過這齣,接下來要完蛋了」式結局後遭殃的……

題外話(?)這本前半有幾篇背景在日本,頗有散文風味的小說,也都有寫實的封閉村莊感,格格不入與悶悶不樂大約是作者這幾年的常駐感覺之一?
主人
女孩變獸的主題在第二本《染血之室》也反覆出現,似乎是她心頭好。不過這篇和染血之室裡的美女與野獸不同處在這篇完全沒有愛情成分。

倒影
我其實已經忘記尼爾蓋曼《萊緹的遺忘之海》在講啥了,但讀這篇的時候這個書名一直跳出來。我稍微懷疑尼爾蓋曼有受這篇影響?菊石沒弄錯的話應該也是《墓園裡的男孩》(這本也忘了一半)的重要物品。

但尼爾蓋曼大概比這篇易懂好入口得多。我不確定這篇想講啥但我大受震撼。不要管寓意的話就是某種奇幻世界觀設定的驚鴻一瞥

自由殺手的輓歌
……寫自以為充滿理想革命份子,其實腦子一坨漿糊的青年男女寫得真好。非童話相關作品……或者童話點在「殺『壞人』改善世界!!」

V2. 染血之室與其它故事

染血之室

藍鬍子,朋友提過結局有嚇一跳,但其實前面的劇情有伏筆暗示喔。

師先生的戀曲

練筆感覺的重寫美女與野獸

老虎新娘

美女與野獸比較放開的版本,和前一本〈主人〉一篇相比少了熱帶黏膩多了北國壓抑。不過女孩對老虎是愛情嗎?……好像也很難說喔?

說這種坡式哥德風格故事爽快很奇怪,但主人與老虎新娘的爽快點應該都是:(好啦吸血鬼很歌德←硬要)




穿靴貓

壞貓貓!壞!但是可愛(欸)算是一路看到這邊少有的明亮作品。

精靈王


原文標題跟舒伯特的〈魔王〉是同一個字,基本上引起這次終於借了書的好奇心一部分就是這篇。所以早在閱讀之前我就先稍微爬過哏了。

所以先講歷史上的作品,舒伯特的魔王歌詞從歌德的同名詩來,講林中精靈王引誘不成強搶男孩的故事。查詢名詞可以看到一些誘拐孩童甚至年輕成人的故事。其中一些版本也有「精靈王的女兒」誘拐年輕男性。

這些典故感覺頗有大衛鮑伊魔王迷宮,或者《失物之書》的味道,但連不到哪個特定的具體童話或傳說……只好猜是否就是北歐或日耳曼系統的妖精傳說,連接土丘墳墓與泛靈論精怪,警告大家遠離森林的歐式魔神仔一類了?

那麼安潔拉卡特版本的精靈王拐的是誰呢?這個版本的精靈王讓我想起兩個動畫角色:

一是《貓鼠奇譚》的電影版本〈喵的詐騙集團〉,裡面大大加了一個小說版貓鼠裡只是個路過的「成熟大人」的吹笛人戲份,把他變得邪氣沖天:獨居林中的吹笛人用笛聲便能引來火雞進窯烘烤,當然,也能讓小孩們自動踏進窯爐。

其二是N 站〈黑暗格林童話〉裡的英俊壞巫師,他誘拐少女到他黑森林中的住所,抽取她們的(有點忘記是哪個)靈魂還是心臟之後把剩餘的部份變成小鳥關進籠子。因而住處掛滿了鳥籠。

我懷疑這兩個角色是致敬安潔拉卡特版本的精靈王。

安潔拉卡特的精靈王主角是被誘拐的女性,她在林中空地看到精靈王的小屋,精靈王有一雙樹葉一般的綠眼,和梳下來脫落會變成枯葉的頭髮。

他吹誘鳥笛引來鳥群,把唱歌最好的留在鳥籠中。女孩在小屋中和精靈王約會與飲食,她知道精靈王最後會傷害自己,但只要他一吹笛,她就不由自主地赴約……隨著季節轉換,她知道精靈王會在冬天時把自己變成一隻鳥。

最後她在變鳥之前讓他睡著在她的大腿上。計畫(我猜原文這段是以未來式寫的)用他的長髮勒死他,被變鳥的其他女孩們將會恢復原型,被她放走。然後她會拿他的頭髮為林中小屋牆上那把琴弦早已斷光的小提琴上弦,而琴將會自動演奏「母親你殺了我」之歌。

總之除了結尾使用未來式之外,整個故事過程中人稱其實也一直變動的稍微混亂(第一第二第三都用上了)。而且我懷疑作者是故意的?

早先女主角跟精靈王上床的時候有一段說「我想變小讓你吞下讓你懷著我」,很像是主角對著精靈王講的,但其實叫男人懷自己頗有點怪……卻不知道和結尾小提琴唱的歌是否有所呼應。

這說起來頗有一點「到底是精靈王誘拐人類,還是人類獻上祭品呢?」的味道?

結尾的未來式「還沒發生」。主角真的殺成精靈王了嗎?還是功敗垂成,唱著「母親你殺了我」的人其實是她自己?

她真的是被誘拐的嗎?還是被人類親友作為祭品放入森林的呢?你瞧,春天與夏天,被送給森林的女孩找得到林子裡的各種東西吃,但到了冬天……

(《人子》裡眼皮長起來的女孩如果給我來寫重述版絕對不是浪漫故事是鬼故事呦~~秘魯的少女木乃伊啊啊啊啊)

而殺了精靈王之後,讓提琴自動演奏的女孩,還是人類嗎?或者說,她一開始就是人類嗎?會不會從最初我就中了敘事詭計,看見「精靈王」的標題,就以為精靈王是非人,因此擅自預設女孩是人類?

……她從來沒提過爸爸媽媽或其它人類告訴過她什麼。「精靈王會傷害她」這件事情,在敘事中像是一種直覺,或著,「一隻鳥告訴她的」。

反而是有些小段落精靈王看起來人類味道十足:他做羊奶起司、他設陷阱補捉小動物、他告訴她鄉野味十足的「野外知識」,蟾蜍的頭顱裡裝著寶石之類之類。

他甚至在採集食物時不碰懸鉤子,因為「上面有魔鬼的口水」。

那讓我們換個角度看事情,林子中心無人行走的荒廢小徑通往一間小屋,那裡獨居著一個綠眼的男人。我們不知道他被送來/趕到/放逐至這邊,是因為他做了什麼討其它人厭的事情,還是因為他那綠如嫩葉的眼睛與枯葉色澤的頭髮,而被認為很適合成為「她」的所有物。

男人在森林裡運用知識謀生,天可憐見雖然無法務農,但他能用細繩補到小動物。而可食的蕈菇奇異地/好運地在他可及處滋長。

他以樹枝做成誘鳥笛,於是與鳥群一起,「她」出現了。穿著塔夫綢裙子的年輕女孩憑空出現在荒廢的林道上,應召喚而來,走動時沙沙的裙布摩擦聲有如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

她表示:我以為這樹林裡只有我一人。

他當然會傷害她。他是樹林裡的外來客,在處女地擁有房舍的人類。

於是當他召喚鳥群時現身的是她;當他剝兔下鍋時裸身肉坦相見的是她;她是他插入苗圃等待明年春天發芽的植物,亦是那苗圃。

而被精靈王之眼注視太久的女孩會被吸入瞳孔,幻化為鳥;被人類之眼注視太久的樹林又會如何呢?化為良田?喔他對那些鳥真是好,給她們水,餵得飽飽的。

而現在時序走入深秋了,樹林的女孩握住了枯葉色的長髮。

她將用五根棕灰色的長髮,為那老舊的小提琴上弦。

雪孩


這個故事原本也是勾我好奇到終於跑去借書的項目,原因是維基百科上有關這個故事的描述說它「至少使用四個原典童話」,分別是〈雪孩〉、〈烏鴉、雪與血〉、〈雪女〉、以及「某個冷僻版本的〈白雪公主〉」。

結果實際上這篇超短的只有大概兩頁,而且我完全看不到到底想幹嘛。(登愣)維基所謂的「四個原典」我覺得頗有附會感就是了。

但是預約書到館之前爬典故還是爬得頗有興致,這邊來稍微講講爬到什麼。

典故裡所謂的「雪孩故事」據稱是中世紀民間故事常用的綠帽哏。套路是離家超過懷孕時間長度的丈夫回家,發現自己多了個兒子。

太太表示:噢我想你的時候不小心吞了一片雪花,就懷上他惹。
先生:Oh, really.

過幾年先生又要出遠門,這回帶著孩子。然後他轉頭就把孩子賣掉。回家之後告訴太太:這回經商的地點太熱,孩子化了。

〈烏鴉、血與雪〉維基給了故事連結,是用忘記德文還是法文寫的,反正我就機翻看看。大致上被認為哏引用的部份,應該是最前面某王子出去打獵,射下一隻烏鴉。

死在雪地上的烏鴉紅血黑羽襯著白雪好美啊!於是王子回家就開始瘋狂盧爸媽「我要娶一個這樣子的老婆!」

跟朋友提到的時候,朋友表示:歐洲人這種黑髮性癖到底哪來的?義大利嗎?

有鑑於後來爬白雪公主的時候,類似的性癖又出現在別的故事裡,老實說我也真不知道為什麼。是否跟金髮以稀為貴類似,正黑髮其實也不常見?

國王與皇后試著表示「這不是個好擇偶條件」不果之後,給了王子100金幾尼和一匹馬,然後放生他。(真是童話故事中難得的常識人)

後面的故事則是靴貓式的「靠魔法小弟過三關斬巨人找老婆和馴服老婆」故事,而且這小弟還沒有貓可愛就不講了。

〈雪女〉在這邊指的不是日本的版本,而是斯拉夫的雪女。大致上是用雪捏的女孩活起來卻又因故融化的各種故事。

爬到這邊我想起來我小時候看的中文童話故事書裡面有收錄過類似的故事,大概就是其中一個版本。

我小時候看的版本是:孩子們冬天堆雪人玩,讓她穿真的衣服,堆得如此之好,栩栩如生只差顏色。

一個孩子忍不住吻了她的臉頰,於是臉頰染上桃紅。其它孩子們鼓動著「那讓她也親你一下」,就再把臉頰靠上雪女嘴唇。

於是雪做的女孩活過來啦!大家好開心一起拼命玩!一直到大人過來看到:

「這誰家的孩子!穿這麼少,會生病的!」(拉手)「你看手這麼冰!!」

就不顧孩子們抗議把她帶去爐邊烘暖。就,沒惹。

維基裡簡單寫到的其它版本包括無子老夫婦做的,但認識了普通小孩之後跑去玩跳火堆,或冬季神靈之子跟人類談戀愛化於心中熱情的版本。

〈白雪公主〉的英文維基頁面收錄了蠻多版本,不過我沒打算一一介紹,只不過它還真的寫白雪公主有可能是從南歐發源。

一個理由是南歐尤其義大利的版本比其他地方多,另一個原因是格林兄弟之前的另一本德文童話故事集《五日談,又稱故事中的故事》(The Pentamerone: Or, The Story of Stories)——而且據說格林還盛讚此書並從裡面拿了幾個故事——裡面收錄一個叫做〈烏鴉〉的故事,認為〈烏鴉〉跟〈白雪公主〉有關,而且烏鴉裡面有提到跟義大利(威尼斯?)相關的關鍵字。

雖然說我其實看不太出〈烏鴉〉除了黑白紅性癖之外跟白雪公主到底相關在哪,也不知道維基指的義大利關鍵字到底是哪個,但烏鴉的故事因為是公版權物,它有收錄在wikisource 的全文。雖然是德文但機翻還看得懂。

The Pentamerone, or The Story of Stories/The Raven
以上〈烏鴉〉原文機翻

大概故事是一個不問政事到處亂跑打獵的年輕國王,有一天在山裡打了一隻烏鴉。當他去撿烏鴉的時候,發現烏鴉掉在一顆美麗的白色大理石上。黑羽白石襯著紅色的鮮血真是太美啦~~我一定要討個像這樣的老婆!

其實跟前面的烏鴉雪與血一樣,相同處只有這邊,後面接著的是一個忠實約翰式的故事。不過這故事有原文看(雖然機翻過了)對於黑白紅性癖的描寫……好吧雖然看字面國王應該只是象徵性地腦內交合了那顆石頭,但這種敘述:

「沉浸在這個想法中,以至於他成了石頭的對應者,看起來就像一尊大理石雕像正在與另一塊大理石做愛。」

和他之後對石頭日思夜想形銷骨立:

「總之,他在石頭上變得如此疲憊不堪,最後瘦得像小刀的刀刃一樣。這塊大理石是一塊碾碎他生命的磨石」

Hay! man?

那是一顆未經雕刻的野外大理石,上面有一隻死烏鴉噴了一些血好嗎?
是什麼腦子可以對這種配置發情成那樣?

好吧,故事的後半和忠實約翰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執行任務的不是僕人,而是有情有義任勞任怨的王太弟。拐回家的女孩不是金屋公主,而是某個城市中一位魔法師的女兒。

不過我覺得比忠實約翰有意思的地方是,在忠實約翰的故事裡,沒有說明為何年輕國王要娶金屋公主會有這麼多阻撓,也沒有說明為什麼要提供約翰復活的機會。但在〈烏鴉〉則試著給了一個說明:

一切都是傲嬌老岳父的陰謀啦!

你們兩個死屁孩竟然敢拐走我的女兒!還有你這個不孝女,被拐走之後當了王后生了阿孫竟然連信都不寫一封回來!

但是有阿孫可抱一切好談,嚇你們一跳之後原諒你們。於是祖孫三代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這串故事告訴我們:別太相信維基,即使那是寫得落落長的英文維基頁面。

還有為顏色性癖鬧脾氣的童話人物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多。

愛之宅的女主人


女吸血鬼末裔與正直天然呆(?)英國軍官的故事,寫古老陰森的濃重在現代化的陽光開朗大蟑……我是說陽光開朗大男孩視線下如何稀薄蒼白楚楚可憐。

(唉自從我家小孩把某首歌改編成兩爬版之後有個詞彙的意義對我來說就變惹)

但是你以為作者有這麼好心給一個陽光開朗天然呆好結局嗎?(搖手指)

他一回到營地,就被通知休假取消。第二天,他的部隊就開拔到法國去了。

這什麼意思?

英國陸軍軍官駐守在歐陸,準備赴法國戰場;利用休假進行腳踏車長途旅行的他很潮;哥德式陰森城堡不會給他產生危機的感覺,但「法國的戰壕將會」。

這是一次大戰期間吧?或許是西線特別慘烈的某次戰役前夕?作者在描述旅行路線時有提到軍官原本駐守的城市,但我地理和歷史都太差,沒辦法憑這樣猜出他可能是哪個軍團開拔去了那場戰役。

但我猜他的陽光開朗不會維持得比她的陰森哥德久太多了。

狼人


兩篇小紅帽重述中比較簡短的一篇。這篇我傾向以「沒有奇幻成分」的角度來讀。也就是說,鄉民們表示有狼人、有女巫,但實際上……很可能沒有。

奶奶會變狼人的事情,從頭到尾都只有小紅帽的證詞,而手指上的「奶頭」……解剖上這顯然不屬於 milk line沿線好嗎

最後,這樁案件中,誰獲得最大利益?

與狼為伴


沒有像〈主人〉或〈老虎新娘〉那麼明確,但我感覺這也頗有點「我不當人類啦!」系列的味道?但我這篇其實不太明白小紅帽態度的轉折所謂何來?也捉摸不太定這邊的狼人到底比較想當人還是比較想當狼

狼女愛麗絲


這個故事我也比較不懂。很明確的是狼女隨著時間過去而成長並發掘了屬於自己的力量與自信,但不明白的是與狼女同室居住,搞不清楚到底是狼人還是吸血鬼的「公爵」線到底想表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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