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海姆書中的兩句话可以讓這裡的頑固派反省反省:

"只有先前存在於我們背後的無意識動機,突然進入我們視野,從而變成可受意識控制時,我們才會變成自己的主宰,人獲得客觀性.......不是由於放棄他的行為意志,而中止他的評價,而是在於面對檢討自己,這種自我啟發的標準,不只是客體,也在於我們本身正落入我們視野。"

"如果在一實際情況中,理論的概念與範疇的使用,使得人不能在歷史階段調整自己,以符合當時的情境,這個理論就是錯的。"

有許多人,死死抱著陳舊的老黃曆,固執地和新的世界相抗,他們從不質疑自己,從小到大被灌輸的價值和觀念是否已經不符現下歷史的處境,他們抨擊所有不符自己想法的人,卻從來不評價自己這些想法是怎麼形成的,在不同的歷史處境下還有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 曼海姆提醒我們,"虛假意識"並不是馬克思主義的專利,任何人不能意識到自己觀念形成的歷史條件限制,必將淪於啟蒙理性的對反,使人和他的社會成為偏見和野心家的溫床。

這些被時代淘汰的石頭腦袋,逮到機會就要發洩他們的不滿,討論區處處是他們留下的痕跡,簡直好像沒別的方式可以排遣,他們不相信多數人的決定,恨不得回到幾十年前,他們心目中的黃金年代,那裡有他們的上帝和伊甸園,而現在的一切都是錯的,只因為破壞了他們的歲月靜好。

曼海姆要我們警惕的就是這種人和這種心態,這些人是時代進步真正的敵人,一個不能理解自己世界觀和歷史進程所選擇的路徑相衝突的人,只能是時代的殘餘。活在自我欺騙的世界中,確實無妨,只是提早宣告自己本體的死亡罷了,祝你們安息。
Karl Manheim 是第一個將所謂"知識社會學"明確提到議程上的人,基本上,他思想中有濃厚新康德學派的影子,特別注重知識中的價值涉入問題,他的路子和韋伯類似,強調建立研究政治與社會的客觀科學的重要性。然而意識形態是不可能避免的,但是我們能夠將他人與自己的意識形態納入考察的視野,從而見到自己與他人的限制,這就是其"意識形態與烏托邦"一書討論的重點。與其說意識形態是人類認識的社會性限制,不如說是達到科學性的階梯,因為在達到進一步綜合之前,它是所有人的出發點。而這個綜合並不是取消對立面的意見或思想,而是按照當下歷史階段的需要對分立的意見進行提煉和揚棄。就此而言,Manheim似乎又有康德的批判哲學和黑格爾辯證思想的影子。

Manhiem這個"意識形態的科學"的路數和馬克思的"虛假意識"頗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前者還是對後者進行了批判,即在揭露觀念的社會結構內容方面,馬克思的方向是對的,但他並沒有把自己的理論也放在這個範疇,以致於還是走上了意識形態的道路。二十世紀以來,對於意識形態批判的努力,所在多有,舉其有名者如盧卡契的"歷史與階級意識"和葛蘭西的"文化霸權"等皆是,而孔恩的"科學革命的結構"一書,更是提出了科學知識的歷史性建構問題,福科在"瘋癲史"、"性史"、"臨床醫學的誕生"中提出了知識與權力的共構關係,而Lippman也早在上世紀三十年代所撰寫的"Public Opinion"一書中便對成見和偏見的社會根源進行了分析,並提到美國的政治與社會如何利用傳播媒體塑造各種公眾意見,以達到其各自的利益。可以說在西方,不管左派右派,基本上都看到了意識形態對於人類社會生活的深遠影響,為了避免被其綁架,尤其要加以批判和解構。

從一戰民族主義的氾濫到二戰的法西斯的狂飆,都在在離不開意識形態的塑造和其後果,二戰之後迄今數十年,"意識型態的戰爭"可謂更變本加厲,在諸如民主和獨裁,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自由經濟和政府干預等基本世界觀範疇下,更多反映在公共視野中的不是現實中理論與實踐的綜合,而是政治口號與宣傳中妖魔化對立陣營和徹底否定其世界觀的企圖。面對這種不利,Manheim在上世紀初所提出來的"意識形態之科學"或所謂的"知識社會學"仍然可以作為我們身處當代不可或缺的一劑有效解方,並未因時代久遠而失去其重要性。

Manheim的知識社會學所思考的課題,不僅只是學術問題,更具有實際的政治社會的意涵,對於台灣今日的統獨爭議,藍綠對抗,乃至延伸到日常生活中無數的對立和撕裂,都能起到正本清源的作用,值得我們重新閱讀和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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