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們說卅五至五十歲是最窮的。疫情期間,我帶著被病毒蹂躪得所餘無幾的積蓄,放下在香港的一切:家人、事業、良師益友,從對舞蹈一無所知培育到奪冠的學生,和信任我的學生家長⋯⋯隻身來到台灣。我以為是延續舞蹈生涯,想不到改變的幅度像是重啟整個人生。不再頻繁出入ball場、賽場、劇場;不再擁有穩定的薪水,實情連每周工作超過廿小時的資格都沒有,還要交租和全職學生的學費,生活大概會捉襟見肘;不能再與家人、戰友、師長結伴出國進修、遊歷等等,都是預期之中的。抵達台北,擁抱未知。沒想到這個「未知」以光年的維度超出了我的認知。

從香港搬到台北再到高雄,念念不忘,有所追求。揪我心者,初衷也。我甘於多數時候自閉黯然,生活乏味,食不果腹;因為心裏藏住難以承載的不甘心 — 我自問還衝得起來。真的?車禍快一個月了,偶爾走路還一拐一拐,衝屁!跛著腳,手顫抖,也要讓自己朝著依然衝得起來的方向邁進。歲月不饒人,鬢影星星知否?我豈饒歲月。縱然一天比一天力不從心,身體和精神所需的復原時間倍增,我仍希望延長還衝得起來的光陰。知道為何才能承受任何。如果有一天機會蒞臨,我希望以我積累已久的所有底氣和慾望,緊緊抓住它。那怕只抓得住一瞬間,我亦曾經擁有。

「陳小姐,不要賣慘。追不追夢跟生活品質高低沒直接關係。追夢不等於會窮,不一定要降低生活品質。」資源錯配,環境看不到一個人的價值,最可怕的不是人跌跌撞撞地眨值,而是日積月累,絲絲入骨的自眨。台灣最凸的特產不是鳳梨酥或半導體;而是綿延如縷,廣闊深刻的迷惘。即便如此,我寧願在台灣窮困潦倒,也不要淪為在台稍有成就,抑或風山水起,但一離開台灣,甚至離開自己縣市就活不下去,縱然心高氣傲亦只好緊盯著眼前僅有一隅的人。

喪魂落魄,萬念俱灰。吸風飲露,終須生活。沈澱思緒,再度啟航。凡人立於天地間,擋不住一個環境的漠視,一個人的唾棄;亦意想不到另一契機的救贖。感謝迷惘時獨處,黑暗中淋浴,惶惑便躺平;不負面,也不正向,卻奮力維持正常思考的自己。無論是否華麗轉身,起碼,不枉此生(末句引自吳森雋老師2023年12月22日貼文末句)。
#我舞故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