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速列車》：精彩絕倫的恢復人性之旅（好雷）

《屍速列車》果然不同凡響，將喪屍肆虐的六親不認與活人逃命的十萬火急場面經營得非常驚心動迫，行車過程高潮不斷，緊湊、剌激、流暢，又有適時的幽默可以舒緩情緒，卻不會打亂情節的危急感，節奏掌握非常精準得宜。此外，《屍速列車》在人性上有簡單又直接的著墨，但烘托出的情緒帶入感很高，這與剌激的人屍對抗場面有完美的結合，產生了非常強大的張力。若以「娛樂性」而論，《屍速列車》即使和今年暑假的好萊塢大片相比，一點也不遜色，令人看得十分過癮。

首先，韓國的電影工業真的愈來愈進步。在特效方面，活人被咬後「喪屍化」的過程，不管是身體彊折和不正常扭曲的畫面，還是最後列車撞擊的災難鏡頭，也許和好萊塢相比，還不到頂級的地步，但我認為有中等以上的水準，在亞洲更算是名列前茅的等級。值得一提的是，喪屍的化粧雖不若好萊塢類似題材裡常見的面容潰爛之駭人，但猙獰感十足，加上爭相咬人的兇暴感，就這部份而言，《屍速列車》喪屍形象塑造十分不錯（嘆息泠眼斜看我們台灣本土的《棄城》）。

其次，《屍速列車》一開始簡單的介紹角色個性、背景和關係，到上了列車之後，整個緊湊度隨之飆昇。喪屍見人就咬，咬了喪屍變多，故以人數而論，人類只有落居下風的份；加上高速行進的列車是個封閉空間，出也出不去，活人爭先恐後的逃命，卻又因內部擁擠而兇多吉少，這股壓迫感的經營相當不錯。而到了大田車站那段，原本等待的救命軍隊卻成了眾人的摧命使者，從大廳再急忙回到列車時，又因誤開車門而成了狼虎夾擊之局，整個過程，緊張、剌激和危急感，無一不缺。此外，眾人由置物架爬過喪屍上方的那段，配合黑無光線的畫面和背景音樂的靜聲，也有一股不小的緊張窒息感，令人的情緒整個繃在那。所以，對於導演在氣氛經營和情緒牽引的功力，我不得不給個讚。

再者，《屍速列車》裡幾個城市的遠鏡頭畫面，濃煙四起，一片狼藉，生人絕跡，配合遭到攻擊過的殘留景象，有種國族滅絕的末世感。而且，喪屍攻擊人類的畫面並非屬於極盡剌激感官的血腥賣弄，咬人時的撕肉裂肌和生吞活剝的鏡頭也非特寫鏡頭，故基本上恐怖驚嚇程度倒是還好。不過，從這些鏡頭來看，又有種「因為人類脆弱，所以此時血肉身軀只能任由喪屍強食」的不舒服。

以往韓國的商業片都免不了針對韓國社會一些亂象加以嘲諷，如《追擊者》裡對警察官僚和政治人物的揶揄、《奪命頭條》對「媒體是建構真實，而非反映真實」的反思，以及《恐佈攻擊直播》對國家體制迫害與媒體唯利是圖的批判。而《屍速列車》似乎也不例外，除了本片開頭買賣基金的市儈之外，政府開記者會安撫人心，但在數位科技和行動裝置盛行的年代，每個人都是「自媒體」，民眾自行揭露的遭喪屍攻擊的影片，和政府高層一再保證的安全無虞，剛好形成一個諷剌味十足的畫面。

不過，《屍速列車》的重點更多的是關於「人性」。片中人性泯滅有兩種，前者是感染病毒的喪屍，後者是被激發出人性黑暗面的人類。然而，後者的醜陋與駭人更勝前者，如同「失速」的列車，人性從正面向負面疾速失控。片中有一幕，碩宇一行人好不容易抵達安全車廂時，那廂後有喪屍窮追不捨，但這廂卻有同類拒於門外，而那位想開門的女高中生珍熙竟被人架住摀口，這畫面強烈令人厭惡。尤其那位千里馬客運營運長將「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的下限行為演到了骨子裡，令人看得十分火大。這些人性的負面描寫，對照碩宇和那位「外表流氓內心溫柔」的愛妻壯漢尚華最後的自我犧牲，更能烘托出「 人性光輝在人性泯滅的絕望黑空中，仍能照耀出一道希望的光芒 」的積極意義，也製造出極大的摧淚效果。即便是那位老婆婆與人渣同歸於盡的選擇，亦有天理昭張的大快人心。因此，若以敘事而言，這種手法雖然簡單直接，但簡單有簡單的衝擊，直接也有直接的感動；這或許老梗，但我真的買單了！

此外，我覺得這部電影更像是一場「恢復人性」之旅（由負面回到正面）。男主角碩宇雖然感覺本質不算太壞，但因為從事工作之故，多少養成了自利的行事作風，這方面的特質在列車受到喪屍攻擊後就很明顯。然而，在經歷了列車上各種意外後，內心有了變化；尤其是尚華粗中有細，幾番和碩宇的對話算是有當頭棒喝之效。所以，碩宇看到尚華捨已為人而亡之後，爆怒地痛責那位沒良心的營運長，這個畫面其實有悔恨自已曾有過同樣行為的「自責寓意」，也是「恢復人性」的開始。在結局裡，不但救自已的女兒，也救了尚華之妻，這不光只是「恢復人性」而已，更帶點徹底從「利已主義者」轉變成「利他主義者」的味道。若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碩宇可說是「人之將死，其行也善」了。

不過，說個題外話，人性本來就是「利已」與「利他」並存，所以「完全」不自私反而違反人性。在危急之中，對於死亡的極度恐懼與求生本能的強大，真的會讓人以「自已和重要親友的安危」為優先考量的；雖然事後會有極大的良心遣責，但是在「當下」是很難兼顧的事。觀影後，我也曾「認真」地捫心自問，若自已碰到這種狀況，是否真的能完全地「捨已為人」，答案是 「很難說...」，僅管我很認同「患難之中，相互扶持」的價值。所以，「利已」和「利他」在生死交關之時，真的只是選擇的問題。然而，本片將「自私利已」放到極大，真的會令觀眾感到不舒服（尤其那位營運長的行為根本已經超過自私的界限，到了「蓄意害命」的程度了），而對照碩宇與尚華的正面行為，也強烈勾起我們內心對「利他理想」的響往。就「引爆觀眾情緒」而言，這樣操作是很成功的。

最後，片中幾個要角表現非常亮眼，最令我吸睛的是剛提到的那位「外表流氓內心溫柔」愛妻壯漢尚華，碰到不爽之事，態度直接，甚至可說是帶點無理，但面對愛妻的一幅小男人模樣，不但非常可愛，也令人十分莞爾。此外，結局的父女對手戲固然是「韓式煸情」的風格，但演員的情感流露卻非常真摯動人，父女對手戲發自內心的哭戲，根本讓我的淚腺毫無抵抗之力！碩宇的崩潰痛哭既是感到終被女兒秀安全心接納的喜極而泣，卻也有為時已晚的懊悔不已；至於女兒秀安，那更不得了。除了片尾那場戲之外，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當她說出「爸爸，你都只在乎自已，所以媽媽才會離開你」時，她將無奈和難過中又帶有無法割捨親情的複雜心情完整地表達出來，看得我雞皮疙瘩大起！

總之，從《屍速列車》的影業技術、劇情編撰和演員表現來看，可以理解它在韓國及其他放映地區叫好又叫座的原因，節奏行雲流水，群屍追擊場面驚心動迫，人性衝突張力十足，雖然都是我們常看的好萊塢模式，但韓國拍出了自已的水準。所以，《屍速列車》確實精彩絕倫又令人難忘，看了確是值回票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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