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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正好在進行一段牙醫療程,於是下班就近看完牙醫後,我總會走到在診所旁邊、信義路上的店家買份火雞肉飯便當。有次老闆娘看到我,大聲用台語跟我說:「你又來了喔?」
咦,我每隔兩三週才來買一次,這裡生意也還不錯,老闆娘怎麼會記得我?
「因為你是唯一一個從頭到尾都講台語的人客啊!」她說。
我不禁笑了出來,但是心中卻五味雜陳。原來台語的使用,已經稀少到在台北市信義區只說台語,就會被老闆記住的程度了嗎?
消失在日常生活的台語
我不禁想起,就在幾個月前回台南時,去國華街買愛吃的有名刈包,明明用台語點餐,年輕的第二代卻也是用華語回覆我。當時除了愕然之外,更多的是一股悵然。
也許是有了點年紀,想要回歸根本,過去幾年我開始嘗試多說台語,之後也看到像是「阿華師」、「阿勇」與「一粒米」這些來自不同國家,卻都一同努力振興台灣多語文化的各國倡議者的影片,更覺得應該要多說台語;即使在很多工作場合,為了效率起見,仍然不得不講華語。
影劇歌提升使用比例,母語復興中?
多年前葉菊蘭女士曾經這樣描述台灣母語的流失程度:「原住民語是在加護病房,客語是在急診,台語是掛號中。」這段形容後來常被各界引用。
這麼多年過去,我們已經有原民、客家與台語電視台的成立;金曲獎也有了各種語言歌曲的獎項;電影與電視作品中使用各種母語的比例亦大幅增加,不只限於所謂的「鄉土劇」,而在這些作品中,講母語的角色也不再只是「鄉村老人」、「中下階級」、「黑道流氓」的「老窮黑」人物──看起來,我們的母語正在復興中,不是嗎?
但是事實是,不管是在台北市信義區的火雞肉飯小店點餐、在百貨公司購物,或是在台南國華街的刈包店、位於台東的星巴克,從旅館到超商,大多數聽得到的都是華語。母語正從我們的日常急速消失中。
而如果母語已經鮮少人在日常與職場使用,而只是出現在歌詞與影視作品中,那麼這樣的母語與已經死亡、沒有人會說的拉丁語有什麼不同呢?
話說拉丁語也還是有人用啊!像是動植物學名、天主教儀式、許多政治與外交的詞彙──例如當歐美過去的知識份子要展現自己有多博學時,強調自己有在動腦會說「Cogito ergo sum」(我思故我在);勸人把握青春就說「Carpe diem」;被當場抓包其實並不會講片語以外的拉丁文,索性就說「in fragante」或「in fraganti」(源自拉丁語 in fraganti delicto,意指「燒燙燙的犯罪」,即犯罪當下被發現)。
為什麼堅持要說台語呢?
筆者在過去的文章〈讓我們一起打造一個多語台灣──見不賢而內自省,從「強國崛起」的烏龍事件說起〉、〈【打破學語言的迷思】(三):説英文就是「有水準」?說台語就是「中下階級」?台灣人對語言的正負面偏見〉提過,多種語言的學習不但有助幼兒腦部活化、減少高齡者各種退化病症的可能,還能增進對其他語言及文化的了解,包括自己的文化根源。
但是撇開腦部發展與健康,甚或層面更廣的政治文化認同議題,我單純認為:如果人們看到瀕臨絕種的石虎或中華白海豚都會想出手援救,那麼為什麼可以眼睜睜看著台語、其他台灣島上許多人過去的母語,在我們這個世代越來越少人使用而消逝,卻仍然無動於衷呢?
台語不夠「文雅、專業、國際化」?
回到前述我舉的火雞肉店與刈包店的例子,其實我可以理解,許多服務業人員已經習慣用華語應答,不只是因為很多人不只不會說、也已經聽不懂母語,所以華語更便於溝通;也是因為華語已經被形塑成一種「文雅」、「專業」的語言,適合接待客戶、聯絡業務,而年輕一輩幾乎沒有機會聽到「文雅」、「專業」的母語,例如林獻堂的台語(也許霹靂布袋戲的台語對白有那麼一點像?)、鍾肇政的客語等。
過去台語及客語直接以拼音方式,挪用了歐洲語言、日語以及日式英語單字,也讓台灣的工業化與產業更容易與國際接軌:
從「薩文」(源自法文 savon,肥皂)、「口座」(來自日文 こうざ,銀行帳戶)、otobai(autobike 的日式發音,摩托車)、penchi(來自 wrench 日式英文發音,扳手)、bu-láu-su(英文 blouse,女裝上衣),到 sebiro(源自 せびろ,過去日語稱呼西裝的說法,原為倫敦西服名店街 Saville Row 的簡稱)、puresu(英語 press,沖壓機或印刷機)與 koutei(日語「工程」,除整個工程外,也指一個製程中不同的階段)⋯⋯
母語結合了許多技術與科技的外來語,從金融業到傳統製造業,也是「專業」的語言;我們也看見母語可以透過直接音譯,更容易與外語技術語言接軌,也就是「國際化」。
而這樣的產業母語,在台灣更進一步發展出在地的用法,直到今日,在傳產生產線上仍然能聽到許多在地化的台語:
例如「扞(huānn)機台」,字面意思是「扶住/支撐設備」,實際意思是「操作設備」;到「磅(pōng)鐵皮件」,將鐵皮件沖壓成形,因沖壓機作動時聲音巨大,因此以「爆炸」的「磅」(pōng)為動詞。
台灣的傳統產業透過母語生動而多樣化的動作與描述,以及與日文/英文等外來語言連結,讓操母語的勞工及從業人員,以及股東、投資人們更易了解生產方式與國際需求,奠定了台灣在戰後第二次工業化與後來經濟快速成長的基礎──這也反駁了許多人認為母語不夠專業、國際化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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