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4年初,我去LA看了馬刺和快艇的客場比賽。那場比賽裡Timmy表現很好拿下double-double,馬刺也贏得勝利。我一直以為這場雖是我第一次親眼看Timmy比賽,但絕不是最後一次,因為我有2015或16去San Antonio看馬刺主場比賽的準備。但是隨著人生中另一個喜悅:我的小子誕生,這份計畫只得順延,心想著2016-17球季再去看還來得及。

是啊,Timmy每年都被說老,每年卻仍義無反顧地為了馬刺打下去,而且表現再平凡,影響力也勝過NBA大半的球員。每一年,Timmy就像拗不過孩子要抱抱的父親一樣,寵愛著球迷們。「這是最後一年了喔」,Timmy彷彿老早就告訴我們這句話了,但我們總是笑著不信,因為Timmy最疼我們刺迷了。
沒想到,這次爸爸真的抱不動我們了。
昨晚我正準備去幫小子洗澡,手機上Spurs APP忽然跳出breaking news訊息,我看了一眼,腦海一片空白,彷彿失去了言語。我只能簡短分享了官網訊息到FB,然後去幫小子洗澡,洗完呆坐在電腦前看著FB上越來越多關於Timmy退休的消息。我的心情就像這幾年來聽到親人驟逝消息時一樣,腦袋開始嗡嗡作響,無法集中精神,過往記憶片段像快速翻書一般唰唰唰浮現....
我自1991開始支持馬刺,至今也25年了。當初會接觸NBA乃至於馬刺,完全是因為David Robinson的關係。在那個馬刺浮浮載載的年代,我沒想過要換別隊支持,縱使是馬刺先發全員有傷、只打出20勝62敗那悲慘的一年,我也從沒想過改變我的NBA信仰。然而也是那年的悲慘戰績,讓馬刺奇蹟般地得到了一位最有影響力的選秀狀元。不過搞笑的是,我當時完全不識Tim Duncan的威名。當年我要獲取NBA資訊,只能從家裡訂的聯合報、民生報、聯合晚報中看看新聞(因為家父是聯合報記者),在那個家裡沒有體育台可看、沒有網路可用的年代,NCAA發生什麼事我全部不瞭。透過報紙新聞,我僅能得知馬刺得到了一位選秀狀元,可是連長啥樣子我都不知道。當時我的眼裡還是只有David Robinson。
隨著Timmy正式加入馬刺開始比賽,每天報紙上出現了許多他的新聞,畢竟一個剛進NBA就大殺四方完全沒有新手的生澀,反倒是擁有比許多老將更穩定洗鍊的技巧,這麼強悍的新秀狀元當然要大書特書。現在大家都叫TD為「石佛」,其實剛進入NBA那幾年他可沒這外號,媒體給他的是「沈默殺手」、「沈默的巨人」這類的外號。他和我最愛的大羅組成雙塔,大羅心甘情願地將主攻地位讓賢給這位他眼裡能成為未來球隊支柱的老弟,這些故事相信多數人都聽過,在當時也就這麼發生著。我開始對這位狀元郎感到高度興趣,到處收集相關的資訊,買籃球相關雜誌來看...然後我就迷上了Tim Duncan。
所謂的移情別戀不過如此。我仍喜歡也尊重我的第一位NBA偶像David Robinson,然而我更愛Tim Duncan,無可救藥的愛。隨著後來我進大學、出社會,能選背號的場合我絕對不做他想,肯定是21(當然以前會選50)。我開始注意Timmy穿什麼鞋,如果台灣有賣我就會去買。1999年我在文化唸書,那年是馬刺跟尼克爭冠。我還記得總冠軍賽的某一場,我和一位同學去一家文化旁邊的茶鋪「阿德的店」看轉播,我們坐下時球賽已開始。隔我們兩桌、更靠近電視的是是一桌三人的尼克迷,他們上半場一直對著電視叫囂,只要尼克進球就爽啊爽啊地歡呼,一看到馬刺犯規就大罵馬刺很髒。整間店就他們跟我同學兩桌,當年我個性溫和,想說各自有加油的立場,不要引起衝突比較好。
沒想到,我那並非馬刺迷、甚至可能平常不太關注NBA的同學,竟然為了挺我,一看到馬刺進球就拍桌大喊「水~~~~~~(拉長音)啦!!!!!」
我看著激動的他,呆掉了幾秒,他帶著有點邪惡的微笑對我說「怕他個西瓜,我們來幫馬刺加油」。他這句話帶給我莫大的勇氣,一瞬間我覺得就算那三個尼克迷衝過來要跟我們打架我也可以毫不猶豫抓起煙灰缸砸過去了,於是我也大聲幫馬刺加油,甚至是訕笑尼克的失誤或是守不住之類的。那場馬刺下半場越打越好,所以到後來就只剩我跟同學一直在那鼓掌叫好,尼克桌只有零星的「幹」「馬的」之類的洩氣幹譙。
我的同學叫做李俊毅,這是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我感受過最有義氣的事情之一。
馬刺奪下首冠後,終於我覺得我是最幸福的,我對馬刺多年的不離不棄有了最棒的回饋:我支持的是冠軍隊。隨著馬刺後來陸續奪冠,我更加幸福...我支持的是拿下五座冠軍的球隊!
後來的這幾年,其實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不管是被雷槍那記三分搶走冠軍,或是隔年的甜蜜復仇第五冠、被CP3絕殺、乃至於今年的被雷霆淘汰,大多數NBA迷都熟悉,多提也沒意思。我只能說,近十年來馬刺也好、Timmy也好,每年都被說老了、可能不行了,卻一年年地拿下50勝以上的例行賽戰績,甚至還奪了冠!這種種都讓人覺得Timmy應該還可以打很久。卻沒想到,有時我們不願意面對的現實,要發生時不見得會讓你有時間準備。
不若Kobe的提前宣告,以及一整賽季的感謝之旅,甚至退休戰來個60分大驚奇,Timmy的退休宣告低調簡短地像是一則訃文。他沈默地來,沈默地離開,球場上再也看不見他的奮戰身影,在我這刺迷心裡就好像有好大一個部分枯萎了、死去了。
GDP的三人組勝場紀錄,就此劃下句點。Timmy和POP的師徒勝場數,劃下句點。甚至,今年的嶄新三連星Kawhi、AGG、Gasol就算明年奪冠,也不再和Timmy有直接關係,只能為Ginobili感到高興...
措手不及啊。這幾年來,每年都覺得自己有心理準備了,Timmy就算退休也能堅強以對。沒想到當這一刻來臨,才發現以為自己有所準備,其實根本毫無準備。準備又有何用?除非能像大羅一樣完美地在奪冠後宣布退休,不然一切都是抱憾。那麼,我會希望早知如此,Timmy應該在擊敗熱火那年就以冠軍姿態宣布光榮退休嗎?
別的刺迷我不曉得,但我可不這麼想。這兩年雖先後敗給快艇跟雷霆,但Timmy對Kawhi、AGG的影響不言可喻。這兩年他用最後的力量,將火把傳給這兩人,就像當年大羅傳給他一樣。團隊至上的Tim Duncan,做了對團隊最有意義的事。作為Tim Duncan球迷之上,我是死忠馬刺迷,我尊敬Timmy的決定,儘管我心已碎,但我仍要堅強看著Timmy傳承的火炬,在Kawhi、AGG的手中是否仍劇烈燃燒。如果這是你希望的,Timmy,我也義無反顧,擦乾眼淚支持你做的全部決定。
「嘿,我的最後一年結束了,但是你繼續看著馬刺往前走好嗎?」Timmy彷彿如此對我說。
當然好,我的Timmy。儘管我的人生從此有了未能到AT&T CENTER看你主場作戰的遺憾,但是這19年來作為你的球迷,我無憾!
Timmy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籃球生命裡,此時此刻我只有感謝之意。我會繼續支持馬刺、支持Kawhi、看著Manu和Tony退休的那天,但你和你的21號,已經烙在我的心裡、我的細胞裡。看,我的細胞每一顆都印著馬刺隊徽和TD21字樣呢(笑)。
退休快樂,我的Timmy。


